王铎评《红楼梦》之九九：《红楼梦》中的“青州故事”
山东省青州市衡王府石牌楼青州衡王陵遗迹衡王府内掌司周全题写王铎评《红楼梦》之九九：《红楼梦》中的“青州故事”看官，《红楼梦》中所涉及到的历史人物、文籍故事许多，就山东来说，不仅说到了曲阜、蓬莱、日照、青岛，而且另有一段关于潍坊地域的“青州故事”，叫做“姽婳将军救恒王”，读来甚是有趣。掀开该书的第七十八回“老学士闲征姽婳词 痴令郎杜撰芙蓉诔”一章，书中这样写道：彼时，贾政正与众幕友们谈论寻书之胜。又说：“临散时，忽谈及一事，最是千古佳谈，‘风骚隽逸，忠义感伤’，八字皆备。倒是个好题目，大家要做一首挽词。
”众幕宾听了，都请教：“系何等妙事？”贾政乃道：“当日，曾有一位王爵，封曰‘恒王’，出镇青州。这恒王最喜女色，且公余好武。
因选了许多玉人，日习武事，令众玉人学习战攻斗伐之事。内中，有个姓林行四的，姿色既佳，且武艺更精，皆呼为林四娘。
恒王最自得，遂超拔林四娘统辖诸姬，又呼为‘姽婳将军’。”众清客都称：“妙极、神奇！竟以‘姽婳’下加‘将军’二字，反更觉妩媚风骚，真绝世奇文也。
想这恒王也是千古第一风骚人物了。”贾政笑道：“这话自然如此。但更有可奇可叹之事。
”众清客都惊问道：“不知底下有何等奇事？”贾政道：“谁知次年便有‘黄巾’、‘赤眉’一干流贼余党，复又乌合，抢掠山左一带。恒王意为犬羊之辈，不足大肆，因轻骑进剿。不意，贼众诡谲，两战不胜，恒王遂被众贼所戮。于是青州城内，文武官员，各各皆谓：‘王尚不胜，你我作甚？’遂将有献城之举。
林四娘得闻凶信，遂聚集众女将，发令说道：‘你我……皆向蒙王恩，戴天履地，不能报其万一。今王既殒身国患，我意亦当殒身于下。
尔等有愿随者，即同我前往，不愿者亦早自散去。’众女将听她这样，都一齐说：‘愿意！’于是林四娘领导众人，连夜出城，直杀至贼营。里头众贼不防，也被斩杀了几个首贼。厥后，大家见是不外几个女人，料不能济事。
遂回戈倒兵，奋力一阵，把林四娘等一个未曾留下，倒作成了这林四娘的一片忠心之志。厥后报至都中，天子百官，无不叹息。想其朝中自然又有人去剿灭，天兵一到，子虚乌有，不必深论。只就林四娘一节，众位听了，可羡不行羡？”众幕友都叹道：“实在可羡、可奇！实是个妙题，原该大家挽一挽才是。
”说着，早有人取了笔砚，按贾政口中之言，稍加改易了几个字，便成了一篇短序，递给贾政看了。贾政道：“不外如此，他们那里已有原序。
昨日，因又奉恩旨：着察核前代以来应加褒奖而遗落未经奏请各项人等，无论僧尼、乞丐、女妇人等，有一事可嘉，即行汇送履历至礼部，备请恩奖。所以他这原序也送往礼部去了。大家听了这新闻，所以都要做一首《姽婳词》，以志其忠义。
”众人听了，都又笑道：“这原该如此。只是更可羡者，本朝皆系千古未有之旷典，可谓‘圣朝无阙事’了。
”贾政颔首道：“正是。”说话间，宝玉、贾环、贾兰俱起身来看了题目。贾政命他三人各吊一首，谁先做成者赏，佳者分外加赏。
贾环、贾兰二人克日当着许多人，皆做过几首了，胆子愈壮。今看了题目，遂自去思索。一时贾兰先有了，贾环生恐落伍，也就有了。
二人皆已录出，宝玉尚自入迷。贾政与众人且看他二人的二首。贾兰的是一首七言绝句，写道是：姽婳将军林四娘，玉为肌骨铁为肠。捐躯自报恒王后，这天青州土尚香。
众幕宾看了，便皆大赞：“小哥儿，十三岁的人就如此，可知家学渊深，真不诬矣。”贾政笑道：“稚子口角，也还难为他。”又看贾环的，是首五言律，写道是：红粉不知愁，将军意未休。
掩啼离绣幕，怀愁出青州。自谓酬王德，谁能复寇仇？好题忠义墓，千古独风骚。
众人道：“更佳。到底大几岁年龄，立意又自差别。”贾政道：“倒还不甚大错，终不恳切。
”众人道：“这就而已。三爷才大不多几岁，俱在未冠之时。
如此用心做去，再过几年，怕不是大阮小阮了么？”贾政笑道：“过奖了。只是不愿念书的过失。”因问宝玉。
众人道：“二爷细心镂刻，定又是风骚悲感，差别此等的了。”宝玉笑道：“这个题目似不称近体，须得古体或歌或行，长篇一首，方能恳切。
”众人听了，都站起身来，颔首拍手道：“我说他立意差别！每一题得手，必先度其体格宜与不宜，这即是内行妙法。这题目名曰《姽婳词》，且既有了序，此必是长篇歌行，方合体式。
或拟温八叉《击瓯歌》，或拟李长吉《会稽歌》，或拟白乐天《长恨歌》，或拟咏古词，半叙半咏，流利飘逸，始能尽妙。”贾政听说，也合了主意，遂自提笔向纸上要写。又向宝玉笑道：“如此甚好。
你念，我写。若欠好了，我捶你的肉，谁许你先狂言不惭的！”宝玉只得念了一句道：恒王好武兼好色，贾政写了看时，摇头道：“粗鄙！”一幕友道：“要这样方古，究竟不粗。
且看他底下的。”贾政道：“姑存之。”宝玉又道：遂教玉人习骑射。穠歌艳舞不成欢，列阵挽戈为自得。
贾政写出，众人都道：“只这第三句便古朴老健，极妙。这第四句平叙，也最得体。
”贾政道：“休谬加奖誉，且看转的如何。”宝玉念道：眼前不见尘沙起，将军俏影红灯里。众人听了这两句，便都叫：“妙！好个‘不见尘沙起’，又承了一句‘俏影红灯里’，用字用句，皆入神化了。
”宝玉道：叱咤时闻口舌香，霜矛雪剑娇难举。众人听了更拍手笑道：“越发画出来了。当日敢是宝公也在坐，见其娇而且闻其香？否则何体贴至此。
”宝玉笑道：“闺阁习武，任其勇悍，怎似男子？不问而可知娇怯之形了。”贾政道：“还不快续！这又有你说嘴的了？”宝玉只得又想了一想，念道：丁香结子芙蓉绦，众人都道：“转‘萧’韵更妙，这才流利飘逸。而且这句子也绮靡秀媚得妙。
”贾政写了，道：“这一句欠好，已有过了‘口舌香’、‘娇难举’，何须又如此？这是气力不加，故又弄出这些堆砌货来搪塞。”宝玉笑道：“长歌也须得要些词藻粉饰粉饰，否则，便觉萧索。”贾政道：“你只顾说那些，这一句底下如何转至武事呢？若再多说两句，岂不蛇足了？”宝玉道：“如此，底下一句兜转煞住，想也使得。”贾政冷笑道：“你有多大本事？上头说了一句大开门的散话，如今又要一句连转带煞，岂不心有余而力不足呢！”宝玉听了，低头想了一想，说了一句道：不系明珠系宝刀。
忙问：“这一句可还使得？”众人拍案叫绝。贾政笑道：“且放着，再续。”宝玉道：“使得，我便一气连下去了；若使不得，索性涂了，我再想此外意思出来，再另措词。”贾政听了，便喝道：“多话！欠好了再做，便做十篇百篇，还怕辛苦了不成？”宝玉听了，只得想了一会，便念道：战罢夜阑心力怯，脂痕粉渍污鲛绡。
贾政道：“这又是一段了。底下怎么样？”宝玉道：明年流寇走山东，强吞虎豹势如蜂。众人道：“好个‘走’字，便见得崎岖了。且通句转的也不板。
”宝玉又念道：王率天兵思剿灭，一战再战不乐成。腥风吹折陇中麦，日照旌旗军营空。青山寂寂水澌澌，正是恒王战死时。雨淋白骨血染草，月冷黄昏鬼守尸。
众人都道：“妙极，妙极！部署、叙事、词藻，无不尽美。且看如何至四娘，必尚有妙转奇句。”宝玉又念道：纷纷将士只保身，青州眼见皆灰尘。
不期忠义明闺阁，愤起恒王自得人。众人都道：“铺叙得委婉！”贾政道：“太多了，底下只怕累赘呢。”宝玉又道：恒王自得数谁行？姽婳将军林四娘。命令秦姬驱赵女，穠桃艳李临战场。
绣鞍有泪春愁重，铁甲无声夜气凉。胜负自难先预定，誓盟生死报前王。贼势放肆不行敌，柳折花残血凝碧。
马践胭脂骨髓香，魂依城郭家乡隔。星驰时报入京师，谁家后代不伤悲！天子惊慌愁失守，此时文武皆垂首。
何事文武立朝纲，不及闺中林四娘？我为四娘长叹息，歌成馀意尚彷徨！念毕，众人都大赞不止。又重新看了一遍。
贾政笑道：“虽说了几句，到底不大恳切。”因说：“去罢。
”三人如放了赦的一般，一齐出来，各自回房。众人皆无别话，不外至晚安歇而已。看官，看了以上的这一大篇“青州故事”，又看了贾兰、贾环和宝玉的几首《姽婳词》，不知左右又会作何感想？那故事中的恒王和林四娘，也一定会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吧！不外，现就这“青州故事”而言，有几处要点和疑点云云，也是有须要说一下的。
一、贾政所说的“恒王”，听说历史上还真有其人。不外，他不叫“恒王”，而是叫衡王，音同字差别。此衡王，乃特指明末的青州藩王朱常㵂。
说起大明的青州衡王，共传有“六世七王”，划分为恭王朱祐楎、庄王朱厚燆、康王朱载圭、安王朱载封、定王朱翊镬、宪王朱常㵂和末代衡王朱由棷。从清朝顺治元年（1644年）的末代衡王朱由棷投降大清算起，至顺治三年（1646年）衡王世子被正法，衡王府被抄为止，青州大地今后再无衡王。这也从另一个角度告诉我们，《红楼梦》中所引用的历史掌故，往往是有据可查的，正所谓“真事隐”也。
关于衡宪王朱常㵂（1596－1627年），为衡定王朱翊镬之庶子，第五代衡王。朱常㵂于万历八年被封为世子，万历二十四年袭封衡王，在位三十一年，死于天启七年。崇祯五年，其庶三子朱由棷嗣位衡王。
二、青州，现为山东省县级市，由潍坊市代管，地处山东半岛中部。青州之名，相传为中国古九州之一。而将其列入由青岛、烟台、威海和潍坊、泰安这一地域规模，乃始见《尚书·禹贡》之纪录，这就是“海岱惟青州”的说法。
青州上古属东夷，周代之后为齐地。历史上青州名人辈出。三、林四娘，相传初为明朝万历年间的秦淮歌妓，后为青州衡王朱常㵂的宠妃。
由于率领众妃参战救衡王而捐躯，被誉为“姽婳将军”，留下了一段“尤物救藩王”的传奇故事。四、贾政所说的“‘黄巾’、‘赤眉’一干流贼余党”，实乃借汉朝农民起义之名，述说明末山东地方叛逆、起义之故事。五、“山左”，乃山东之别称，亦代指齐鲁大地。
而那“山”，固然也是人们熟知的太行山了。常言道，山东山西只隔一太行，就是这个原理。《红楼梦》里的山东故事不多，此算是一篇极精彩的。
六、传说归传说，至今青州云门山上仍有关于衡王的诸多遗迹。如被誉为“天下第一寿”的云门山摩崖刻石大“寿”字（字高7.5米，宽3.7米），即是“大明嘉靖三十九年九月初九日 衡府内掌司冀阳周全写”。另外，青州另有衡王府石坊和衡王陵寝等奇迹可寻。
七、历史上的衡王与林四娘的故事，清晰、玄幻而又庞大，说法许多，这里就不赘述了。现谨就蒲松龄在《聊斋志异》中所记述的林四娘的故事，说一下我的看法。
那位说了，有那么多关于林四娘的传说，你不说，为何要单独来讲蒲松龄的鬼狐故事呢？呵呵，看官，这你就不知道了。其实蒲松龄的这篇《林四娘》，完全是《红楼梦》林四娘的“补续”，惟其如此，才愈显其之珍贵。
请看蒲柳泉先生是如何“补续”的：青州道陈公宝钥，闽人。夜独坐，有女子搴帏入。视之，不识而艳绝，长袖宫装。
笑云：“清夜兀坐，得勿寂耶？”公惊问：“何人？” 曰：“妾家不远，近在西邻。”公意其鬼，而心好之。捉袂挽坐，谈词精致，大悦。
拥之，不甚抗拒。顾曰：“他无人耶？”公急阖户，曰：“无。”促其缓裳，意殊羞怯。
公代为之殷勤。女曰：“妾年二十，犹处子也，狂将不堪。”狎亵既竟，流丹浃席。既而枕边私语，自言“林四娘”。
公详诘之。曰：“一世坚贞，业为君轻薄殆尽矣。
有心爱妾，但图永好可耳，絮絮作甚？” 无何，鸡鸣，遂起而去。由此，夜夜必至。每与阖户雅饮，谈及音律，辄能剖悉宫商。公遂意其工于度曲。
曰：“儿时之所习也。”公请一领雅奏。
女曰：“久矣不托于音，节奏强半遗忘，恐为知者笑耳。”再强之，乃俯首击节，唱伊凉之调，其声哀婉。歌已，泣下。
公亦为酸恻，抱而慰之曰：“卿勿为亡国之音，使人悒悒。”女曰：“声以宣意，哀者不能使乐，亦犹乐者不能使哀。”两人燕昵，过于琴瑟。
既久，家人窃听之，闻其歌者，无不流涕。夫人窥见其容，疑人世无此妖丽，非鬼必狐。惧为厌蛊，劝公绝之。
公不能听，但固诘之。女愀然曰：“妾，衡府宫人也。遭难而死十七年矣。以君高义，托为燕婉，然实不敢祸君。
倘见疑畏，即今后辞。”公曰：“我不为嫌，但燕好若此，不行不知其实耳。
”乃问宫中事。女缅述，津津可听。
谈及式微之际，则哽咽不能成语。女不甚睡，每夜辄起诵准提、金刚诸经咒。
公问：“九原能自忏耶？”曰：“一也。妾思终身沦落，欲度来生耳。
”又每与公评骘诗词，瑕辄疵之。至好句，则曼声娇吟，意绪风骚，使人忘倦。公问：“工诗乎？”曰：“生时亦偶为之。
”公索其赠。笑曰：“后代之语，乌足为高人道。” 居三年。
一夕，忽惨然离别。公惊问之。
答云：“冥王以妾生前无罪，死犹不忘经咒，俾生王家。别在今宵，永无见期。”言已，怆然。
公亦泪下，乃置酒相与痛饮。女慷慨而歌，为哀曼之音，一字百转。
每至悲处，辄便呜咽。数停数起，尔后终曲，饮不能畅。乃起，逡巡欲别。
公固挽之，又坐少 时。鸡声忽唱，乃曰：“必不行以久留矣。
然君每怪妾不愿献丑，今将长别， 当率成一章。”索笔组成，曰：“心悲意乱，不能推敲，乖音错节， 慎勿出以示人。”掩袖而去。
公送诸门外，湮然没。公怅悼良久。视其诗，字态端好，珍而藏之。诗曰：静镇深宫十七年，谁将祖国问青天？闲看殿宇封乔木，泣望君王化杜鹃。
海国波涛斜夕照，汉家萧鼓静烽烟。朱颜力弱难为厉，惠质心悲只问禅。日诵菩提千百句， 闲看贝叶两三篇。
高唱梨园歌代哭，请君独听亦潸然。看官，这就是蒲松龄对于“姽婳将军”林四娘故事的一篇续作。读来，与《红楼梦》之诗文，可谓绝世双璧。
只可叹，数百年来，青州人仍陌然不识，茫然不志也！试想，如果将此双璧绘之于壁、辑之于图册，进而成之于影视，岂非一千古之妙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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